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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年H,二十七岁,一切如常

| dtysky|一个行者的轨迹 | Default

2020年8月20日,0时0分0秒。青年H仍然坐在电脑前,望着屏幕上全新的渲染引擎的方案,陷入了思考——这场景和往年的此刻是如此相似,但却又有许多不同。这个不同不仅来自于空间上从杭州到广州的变化,也更是来自于过去一年发生的种种事件带来的心理上的差别。而针对他个体的这些事件,和2020这一年中这个世界发生的种种事件似乎产生了某种魔幻的关联。从前那中二的他所渴望的与世界的关联,竟然会在这种让人无言以对的境遇下产生,这是哪怕一年之前的他也没有想到过的吧。

“三,二十加三,二十三,三十减三......”

待回过神来,青年H才觉察口中在不断呢喃着什么。为了明确自己无意识的这个行为、让自己不至于漏掉什么信息,他又有意识地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,之后得出了结论——

“三十减三,二十七,原来如此。”

此刻青年H才意识到,随着这全新一天的到来,他世俗意义上的年龄又增加了一岁,离所谓“中年危机”的三十岁仅剩三年。

“什么中年危机,真是可笑。”

对于这个付出了不小代价才换取的没有家庭压力的他,中年危机就像是一个距离他很远的围城中的瘟疫一般,虽然很危险,却无法蔓延出来影响到他。虽然他也知道世事两难全,总会有代价,但如果这种想法能够减轻他一时的压力、让他心灵稍微舒畅一些,他也是决然不会抗拒的——这可能也是他相比二十六岁的他更加成熟的一点吧。

“生日,生日......我去年生日在干嘛来着?”

青年H在努力回想,回想着“生日”这个日子在往常对于他而言、和平常究竟有什么区别。随后他不断思考、尝试寻找、积极检索,直到打开了他的博客,看到了去年今日写的那篇文章《青年H与虚无主义》,他才终于想到自己究竟该做什么。

“表达,对...表达!为什么我会忘记呢.......?”

青年H为自己的麻木而感到懊悔,于是他便想和往常一样,尝试去表达什么。无论这种表达是由于自怨自艾,由于是自卑自负,亦或是由于某种构造出的宏达却精致的华美迷雾,他都还是想尝试去表达。但他却难以表达。这一年经历的种种仿佛超过了过去二十六年的总和,大量的信息一下挤满或者说是充斥了他的大脑。分明有这么多信息,他却更加难以表达——当所有的东西都成为了重点,反而会无法抓住真正的重点。这深刻的思索不但没有让他能够顺畅得表达,反而搞得他大脑一片混乱,这使得他连“放弃表达、继续工作”都无法做到。这样的他,只能站起身,尝试更好的解决方案。

“既然无法轻易表达,那就去做仪式吧。”

对于现在的青年H而言,无论怎样,只要能解决问题就行。于是和前几次生日一样,他又挖掘出了那个镜子的所在之处。他走了过去,站在了那个镜子面前,试图直接和镜中的自我对话来快速结束这个仪式流程——如此一来,他就能尽快回到工作状态、亦或是去床上养精蓄锐了,毕竟无论哪种状态也比现在这样耗着强。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整件事更加迷幻——他在镜中几乎什么都看不到,那里没有少年H,也也没有少女H,更没有枯死的太阳花田,甚至连自身那青年的倒影都没有。

存在于那里的,只有一团不断晃动的模糊身影。

但青年H仍然没有放弃,或者说是无法放弃,为了解决问题,他开始调研这团模糊的身影。他径直向前走去,和镜子的距离越来越近,那团模糊的身影在他的视界中也随之越来越大。不知不觉中,他的鼻尖甚至已经即将触碰到了那个镜子。此刻他感到变大的不仅仅是那模糊的身影,同时还是镜子本身,回过神来,这镜子甚至已经占据了他眼角的余光。此刻的他仿佛已经不在那花了三千五租赁的六十平房屋内,而是要即将被吸入了一个印象派画作中一般——他无法抗拒这吸引,虽尚有“明知前方只是一面镜子”的理智,还是迈出了自己的一只脚。而下一刻,让他刚到惊异却又意料之中的事情发生了。

伴随着一瞬明亮的光,他甚至还没来得及闭眼,周围的世界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。抬头,已不见刷着白漆、悬挂着吊灯的天花板,低头,一块块白色的瓷砖拼接而成的地板也不见踪影。平时习以为常的事物都已不存在,甚至连对养的两只猫的呼唤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。

“哎又来?每年都要来这么一次吗,去年刚去了沙...咦?”

由于过往的传统,很快便接受了这种变化的青年H叹了叹气。他一边用眯着的双眼勉强观望着周边的环境,一边抱怨着让他无法入睡的现状,但在这声抱怨还未完全说出口的时候,眼前的景象便将其毫不留情地打断了——在他面前的不是象征着自杀的天台,也不是隐喻着荒诞的荒漠,甚至连那枯萎的箱庭都不是。

“银河铁道...为什么...”

青年H无法理解,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到了现在这个时候,这铁道还会出现在他的面前。在这个瞬间,大量的思绪再次涌入了他的脑中,从而让他产生了一种混杂着惊讶、疑惑、怀念、憎恨、悲凉、荒诞等等的复杂情绪,这种情绪进一步发酵,又很快化为了亢奋。在这种亢奋之下,他睡意全无,于是他瞪大了眼睛,提起了精神,重新审视起了周边的一切。

在此刻,意识清晰的青年H终于察觉到原来自己正在一个露天站台之内,这正是银河铁道的一个站点。他向左望去,看到的是从远处向这里铺开、视线无法穷尽的轨道,在轨道之下的是如真正的河流一般在缓缓流淌的璀璨银河,而在这银河的岸边,则是绵延不断交错生长的丝柏和无名小花,还有些忽明忽暗不断闪烁着、仿佛在发出交流信号的电灯。

啊——

“?!”

忽然,一个清澈的、柔和的女孩子的声音打破了这他所认为的寂静。他感觉这一声“啊”仿佛只是一个开头,于是一边侧耳细听,一边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快步走去。

这冬日的银河轻便铁道
穿越重重柔弱的冰凌
挂着假造的金色奖牌
瞪着茶色的眼睛
在寒冷湛蓝的天穹之下
匆匆驰过晴朗的积雪台地
从帕森大道的柏树上
水珠燃烧着散落四周
反弹的绿枝红宝石和黄宝石
以及各色光谱
俨然已是集市一般的繁盛交易

青年H的脚步随着女孩子声音的停止而停止。他很熟悉这首诗,但正如无法理解之前出现的银河铁道一般,他也无法理解这里为何还会出现这首诗,无法理解为何在此刻的他还能听到这首诗。所以他变得更加急切了,急切得想要找到发出这个声音的人。他匆忙环视四周,却发现周围的景象和方才没有任何变化——还是那银河、铁道、丝柏和花、电灯,甚至连车站的布局都没有任何变化。这种无意义的寻找让他觉得自己被耍了,也导致了他方才产生的焦躁进一步恶化,所以他忍不住发出了质问:

“你到底是谁!?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!?”

......

“‘呐。’忽然,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将这个包含着他的空旷盒子填满了。‘你,想再来一次吗?’”

在短暂的沉默后,青年H得到了回应。但这回应显然方才的那个女声,更不是针对他这个问题的,甚至连“回答”都算不上。非要说的话,这是针对他“个人”的一种攻击。而和方才不同,这次的他循着声音望去而得到的并非是空白,而是一个确确实实的人,不,或许不能叫人,毕竟如果将其当做人的话,有些过于模糊了。从这个角度来分析,或许称他们为“幽灵”可能更为合适。而对于青年H这个人类而言,幽灵显然是值得恐惧的,他的身体本能得有些战栗。但对真相的好奇很快便掩盖了这种恐惧,他没有过多思考,里面走向了这个幽灵,试图去问出什么:

“你......”

但就当青年H走到这个幽灵面前,试图发出质问的那一刻,幽灵便消失了,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。

“我将以基督的身份,背负你们所有的罪,受死,重生,升天为神。而你们,必将得救。”

紧接着,又有一个声音传来,青年H循声而去,在视线的终点又出现了一个幽灵。刚失败了一次的他立马疾步走到幽灵面前,再次尝试发出质问:

“你...!”

但就和方才一样,幽灵在他发出的第一声后便立马消失了。

“不要再自怜和乞求了,好吗?不要再给自己喂毒药了。”
“为何不停下来呢,不停下来看看呢?”

“能完整经历这个稍长的旅程,也证明您还是有一定包容性,包容和自由又是比邻而居的,所以,您一定是个自由主义者吧?”
“那么就坚持下去吧,继续保持那‘自由而无用’的信念,你的信念毫无阴霾。”

“真诚点,其实你很明白,你永远无法和他们和解,不是吗?而且这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,说不定正因为你的这种坚持,很多人还会羡慕你呢,你应当为此自豪。”
“但那不过是他们在些许矫情的时候,将从未实现的自己投射到我的身上而已,有什么好自豪的?我才不想做败者的投影。”

“你只会闭耳不闻,只会视而不见。”
“口口声声说着理想,却什么都不愿意放弃,你个懦夫!”

在一个幽灵消失后,另一个幽灵便会出现。这个幽灵消失,那个幽灵便会出现。青年H在这些幽灵之间不停奔波,越来越疲惫,但这些幽灵却像是在嘲讽他一般,他越是疲惫,他们出现的就越是密集。最后甚至在他放弃质问的状况下还在不断出现,一个接一个,不断复读着那一句句意义不明却又勾起他无尽思绪的句子。

“不要再说了!”

他发出了一声怒吼,想让这些幽灵停下。

“最终,我还是成为了一个节能主义者。”
“但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?”

“你果然还是个骗子啊,明明比谁都渴望着成功,却又装出豁达的样子。”
“伪君子,该死的伪君子!”

“那一天,青年H发现,他失去了自己的良心。”
“抱着一颗破碎的心挣扎,一定不好受吧?”

“跳舞吧,跳舞吧。”
“如果这个世界本就是一片虚无,那么就跳舞吧。”
“如果你还无法舍弃这份痛苦,那么就跳舞吧。”
“跳吧,跳吧——”
“直到这段生命的尽头!”

“三观的虚无和豁达无法克服现实的生存问题,这是永恒的矛盾。”
“以前你以为你需要克服虚无,现在才知道能够接纳虚无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。”
“一定是累了吧,对啊,在世操劳哪有不累的。所有你只有对天空倒影的破碎闭耳不闻,对在厨房被宰杀的海怪视而不见。”
“和解吧,和解吧,和生活和解吧。你将与生活和解,而我却也不会消失。恐惧吧,震颤吧,我将会在以后的无数个夜晚,像这样出来对你进行叨扰,直到你归还那片——无尽、而温柔的荒漠。”

“看,我说的没错吧,你当年的预言正在一步一步被验证。”
“还谈什么初心,初心早就成为了你用来牟利的一套说辞了啊。”

......

但无论是怒吼还是呵斥都没有任何作用,这些句子像是一把把无形的飞刀,不断通过耳道刺入青年H的大脑。这让他头疼难忍,他想逃离,但这些幽灵的言语仿佛构建了一座被诅咒的高墙,这高墙围成的围城将他的思绪锁在其中,让他逃无可逃。

“到此为止吧~”

就当青年H束手无策的时候,方才那个少女的声音再次出现了。这个声音对于他而言就如救命稻草,所以他毫不犹豫猛抬头、转身、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。就在视线将要跨过这铁道和对面身形模糊的少女相交之刻,一辆列车却倏然到站,挡在了他和少女之间。稍许,列车便打开了车门,而那些幽灵也不再复读那些句子,而仿佛是收到了感召一般,一个接一个走入了车中,甚至连之前那些消失的幽灵也再次出现并加入了这个队伍之中。

“......你!喂!你到底是谁?!”

青年H感到很疲惫,他本想静静看着这一切,等待整个过程结束,等待列车重新出发。但有一种内在的冲动驱使他向着列车另一边的少女质问着:

......

“为什么不回答我?!”

没有得到回应的青年H有些气急败坏,失去理智的他竟然冲向了列车,试图强行爬到其上、借此绕到对面。但很明显羸弱的他并没有这样的运动能力,所以仅在一次尝试后便重重摔到了地面。就在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时候,列车竟再次发动了,还保有着生活常识的他不顾痛觉强行站起,连忙后退,这让他显得十分狼狈。但他并没有为此变得更加暴躁,毕竟只要列车离开,他和少女之间的阻碍就消失了,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。而如他所愿,列车很快便驶离了车站,他也终于得以清楚地见到对面少女的真身,在这一刻——

“啊...你...你是...为什么?为什么!”

青年H感到了意外,这意外过于强烈,以至于哪怕是在之前种种不协调感的铺垫下,他还是在瞬间被强烈的眩晕感支配了,这让他有些恶心,只不过这恶心不是来自于对少女的方案,而是源于他自身的本能。

“您...要一起来吗?”

在他的对面,这个扎着双马尾、身着近乎没有任何杂色的纯白连衣裙、拥有着赤色瞳孔的少女瞬间向前一跃,跃入了这铁道之上,侧头微微一笑,向他发出了邀请。而他虽然还处于眩晕之中,目光却一直跟随着少女的身影,并且身体不自主得自己动了起来、也跃入了这铁道之中。也是在此刻,他才终于看到了银河铁道的另一侧、也是驶向的那一侧。而也正是此刻,他才刚刚注意到,这银河铁道竟然是有尽头的,而在这尽头,并非是什么无尽的虚空或者黑洞,而是一轮无比硕大的、纯白的月亮。同时从他的位置为起点,他、月亮和少女正处于一条直线上,这使得从他的视角而言,月亮和少女仿佛融为了一体——她们似乎互为对方的化身。

自心象的灰色钢铁中
木通的枝蔓缠绕云朵
野蔷薇丛及腐殖的湿地
成片的成片的谄曲图案
(当琥珀碎片纷纷倾泻那喧嚣胜过正午的管乐)
愤怒的苦味以及青涩
在四月气层的光底
唾斥 并咬牙切齿地来去
我就是一个阿修罗啊
(风景在泪水中晃漾)

少女忽然再次吟唱了起来,她转过身,将背影留给了青年H,并向前迈出了轻快的步伐。青年H自然不愿意再次回归方才那不明就里的状态,所以即便仍然处于头晕目眩的状态,他也还是挣扎着迈着脚步,跟随着前面的少女。

碎云局限了视野
明澈的天海之中
圣玻璃的风交相来去
ZYPRESSEN春的队列
若吸收暗黑与光素
自那黑暗的脚步
连天山的雪峰都散发光彩
(光焰的波动与白色偏光)
失去真实的言语
云片破碎飞过天空
经过那般闪耀的四月之底
咬牙切齿地燃烧来去
我就是一个阿修罗啊
(玉髓之云流淌
那春天的鸟儿在何处鸣啭)

但随着这诗句的吟唱,少女的步伐越来越快。青年H也加快了脚步,但这肉身的沉重却让他气喘吁吁,他也尝试发出了祈求,祈求少女走的慢一点,但却没有任何的作用。他只能跟着,快步跟着,急促、慌张地跟着。

当日轮散发青色光焰
阿修罗在树林中交响
自低陷幽暗的天穹
黑色楔叶植物的群落绵延
那枝叶萋萋成荫
穿过所有双重的风景
自丧神森林的枝梢
乌鸦扑闪着腾空飞起
(气层愈加澄明无际丝柏高耸云天的时候)
掠过草地的金辉而来者
安然自若地呈现人形者
身披蓑衣看着我的那个农夫
他真能看见我吗

但不知为何,如此持续了一段时间后,青年H的脚步却也开始变得轻盈,这也让他越来越能跟上少女的脚步。不,不仅仅是跟上,他和少女的距离甚至在缩短,越来越短,越短越短,乃至马上就要追上了——就像是他马上就能够到那轮月亮一般。

在光彩炫目的大气层的海底
(悲哀湛蓝而深邃)
ZYPRESSEN静静摇动
鸟儿再度划过蓝天
(这里没有真实的语言阿修罗的泪落在土地上)
当我重新向天空喘息
灰白的肺紧缩
(这身体化为空中微尘飞散)

轰!

“什么...!”

就当这吟唱将要结束、青年H马上要抓住少女的时候,伴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,前方的铁道开始崩塌。但虽然如此,这崩塌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威胁,就像是收到了祝福一般,那塌陷的痕迹正好处于他和少女之间的交界处,只要他不再向前,便可安然无恙。

......

眼看少女脚下的裂缝越来越大,青年H下意识伸出了手,试图去救回仍然背对着他的少女。但已然塌陷的部分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却让他退却了,这是一种深刻的对死亡的恐惧,这恐惧甚至治好了他从方才就处于的迷醉的眩晕状态。他变得清醒了,这清醒让他夺回了理智,不但是身处这个世界的理智,还有被夺走的现实的认知:

“她的坠落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?反正这也不过是一个虚幻的场景,虽然原理不明,但原路返回应该就能回去吧,尽快脱离这种矫情的状态就OK了。还是早点回去睡觉比较重要,毕竟第二天还要好好上班。对了,最好是在睡前再看看新的设计,保证能够比较妥当地完成业务。好好努力工作,多拿点年终奖,这样就能一年首付,三年还完房贷,五年成为艺术家了。啊,是啊,多么充实的未来,多么美好的许诺,只要我一遍又一遍叙述着这个故事、一遍又一遍升华这个故事、仿佛它已经完成了一般,我就能获得无数的资源、无数的尊重,我就能成功!”

如此理性的青年H自然没有任何犹豫,他甚至已经向后退了两步,做好了转身向后跑的准备。但就在这个时候,在裂缝之上的少女却先他一步转过了身,和他四目相对,唱出了最后一句:

银杏枝梢再度闪亮
ZYPRESSEN愈发黝黑
云的火花纷纷散落

紧接着,少女脚下的铁道已到极限,完全裂开,她的双脚失去了支撑,坠了下去,而就在此刻,她的嘴角却还是挂着方才的微笑。

“...”

“......”

“......不行...!”

不知为何,不知动机,也不知目的。目睹了这一切、已然退却的青年H却没有继续后退,就像是已然忘却了许久的、某种无法抗拒的本能在瞬间还是突破了理智,又像是被什么已然忘却的人强行推了一把,回过神来的他早已不在方才那绝对安全的区域,也不在保持着那矜持的站立姿态。此刻的他正趴在塌陷裂缝的边缘,用一只手抓着少女的一只手,硬撑着让二人不掉下去。

“我TM到底在干什么......”

明知这只是一场幻觉,青年H却仍然将自己置于了这种状况之下,虽然可能无法造成真正的伤害,但此刻的痛苦却是真真切切的,浪费的时间也是真真切切的。

“当然是因为我推了你一把啊www”

正当他思索着自己行为的理由时,背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,这是一个少年的声音,而这个少年的声音,他是如此熟悉,以至于及时没有看到其人,也能判断出对方的身份。

“你...为什么...”

他很不解,正如不解少女的出现一般,也不解少年为何还会出现,为何在这个时候还能出现。

“就像是自我保护机制或者AT立场那种东西?怎么说都好吧233,我只是不想看到她就这样死去罢了。毕竟即便我劝说了她这么多遍‘这没什么意义’,她还是要来这么一出。”

少年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,这无奈中却又有一些对青年H的嘲讽。

“你这语气,就不怕我松开手?这样你也就功亏一篑了吧?”

青年H感到自己被侮辱了,但他又无法反驳,只能如此反制对方,来挽回一些面子。

“哎,用自己曾经所珍视的存在来威胁一个十四岁的少年,也亏你能说出这种话。这是什么?是博弈吗?是谈条件吗?你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的无耻的?我可不记得我有这种倾向啊。”

少年的叹了口气,接着说道:

“如果你付出代价舍弃的一切,换来的就是这种博弈的手段,换来的就是这种对现实谄媚的和解。是不是还不如就在此刻和我们一起坠落下去?”

“至少这里,还有银河,有铁道,有因果交流电灯,有丝柏,有你已然忘记了名字的太阳花,还有——”

“这轮纯白的月亮。”

言毕,少年也走到了裂缝边缘,走到了青年H的身边,静待裂缝进一步扩大,将三人都吞入深渊之中。

“......”

青年H很想反驳,却拿不出任何的论据反驳,因为少年并没有说错任何东西。这就是现在的他,过去一年的种种事件仿佛扭曲了他的本质,让他对很多东西变得迟钝了,这其中包括很多对于他而言非常重要的事物。这可能是因为一些压力,但以前他的压力比现在还大,他却仍然可以感受,这和现在截然不同。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方面出了问题,也不知道要去调整什么。“或许就如他所言,就这样坠落下去也不错?”他也这样想过,但内在残留的某种东西始终无法让他安心坠落。不错,他也想过放弃这一切、去平稳生活,但这种尝试只会让他在回过神来的时候焦虑感更甚。他很矛盾,但正是这种矛盾,才使得此刻的他,在坠落边缘的他,和少女H和少年H同时在坠落边缘的他,向月亮发出了祈求——

“我不想就这么结束,哪怕现在不再那么敏锐,我还是想......”

“!”

青年H醒来了,接下来又是如常的一天。